第198期:《浙江师范大学报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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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文/范煊聪  
  昏暗的街灯,无力的步伐,他的手压着红色液体。他走进了那原本热闹的露天剧场。他面无表情,望着空旷的台。听老人们讲,本命年要穿红的,一年才能红红火火。他是红了,只是这红是从体内泉涌而出的。剧场的灯光慢慢暗下,他,倒下了。
  24岁,这是他的第二个本命年,他出狱了。这本意味着,重获新生。但他没想到,牢狱生活不仅消磨了他的锐气,也剥夺了他享受生活的能力。他无法逃离原本的世界,那个由赵雅秋、崔永利、刷子、叉子等歌女、流氓、无赖、越狱犯组成的世界。
  他追忆12岁时和叉子、芬子在铁轨上奔跑的场景,但这天真浪漫与12年后的他无关了。因为她,不在他的世界;而他,走不进她的世界。虽然芬子是他理想女性的代表,但她是属于她那位博士爱人的。他深谙这个道理,所以只在她快临产的时候,急需帮助的时候,拼了命踩着三轮车送她去医院。独坐家中,听院里传来罗大妈的喜讯“母子平安”,柔和的月光下,他嘴角微微上扬。
  他不敢去抓小芬的手,然而,他也抓不住赵雅秋的手。他将自己对小芬的爱转移到原本稚气纯真的歌女赵雅秋身上,他向她坦白他的过去,渴望被接受。但他忘却了,他只是将她的形象框在了舞台及相片上。赵雅秋变了,变得表情冷漠,笑容放荡。他给她买了条金项链,然而她说:“我只接受鲜花。”她已无法接受金子般的诺言了,她现在的身份只配得上易凋的情感。
  他依旧努力追寻自我的拯救,可手边的杂志刊载的是摩登女郎照,影碟播放的是妓女的性诱惑,身边围绕的是刷子的“没劲”说。他走进热闹的露天剧场,演出的双簧戏也只不过是小丑的“扭秧歌”。台上逗,台下乐,他木讷地站着,“嘿嘿,嘿嘿”地笑出两声,周围寂然了。他在公园遭到抢劫并被捅了一刀,冒着热气的鲜血从指缝渗出来。他默默地往剧场走,这路似乎很长很长,鲜红的液体凝结为暗红的印记。他蜷缩成婴儿般的姿态,倒在了空旷又冷静的露天剧场里。两名工作人员关掉了演出的灯光,黑暗中传来简洁的对话:“那是谁?”“谁知道呢,可能是个酒鬼吧!”
  故事结束了,画面消失了,黑暗袭来了。我突然想起夜里躺在病床上的鲁迅先生——街灯的光穿窗而入,病房里显出些微明。先生就在微明的光里看着,想着:无穷的远方,无数的人们,都和我有关……